【機床商務網欄目 地區風采】機床博物館來了一位特殊的參觀者。他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漢,年紀約有七八十歲的樣子。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堅毅的皺紋,精神矍爍耳聰目明。他久久地站在一臺鏟齒機床面前,用手撫摸著機器。機器旁的標牌上注明,這是一臺瑞士鏟齒機床,1956年生產,距今已經有六十年的歷史了。老漢自言自語地說:“就是它,就是這個美容師……”
一旁的博物館工作人員注意到了這個老者。他不像普通的參觀者那樣走馬觀花,或者是用手機拍照。他只是站在這臺瑞士的鏟齒機床跟前專注地觀望,眼神里透出的是充滿著情感的眸光。工作人員主動地走過去詢問:“老人家,看樣子你了解這臺車床?”
老人深深地點頭回答:“對…我了解它,它,可以說……是我的初戀…”
“初戀?”工作人員驚訝了。
老人喃喃地說:“小伙子,你肯定知道,這臺機床曾經在鐘表廠呆過,是鐘表行業不可缺少的車床。它可以加工各種精細的和特殊形狀的零件,還能保證加工的時候獲得非常好的表面光潔度。所以我們還管它叫美容師。這臺機床曾經為咱們的鐘表行業立下過汗馬功勞。”
工作人員點頭稱是。
老人又從挎包里掏出一只舊鬧鐘,指著上面說:“小伙子,你聽,它還在咔咔地走呢。這是57年出的友好牌鬧鐘。你知道嗎,這里邊兒的許多零件兒都是用這臺機床加工出來的。”
工作人員看見這臺舊的機械鬧鐘已經非常老了,鍍釉的顏色已經褪成了灰色。

老人沉思著說:“小伙子,過去的工廠老師傅們說,一個鐘表一個故事,一臺機床一百個故事。我手里的這個鐘表和這臺瑞士的機床,它們的故事可就有好多好多呀…”
工作人員說:“對,您剛才說的是……初戀的故事……”
鬧鐘擺到了桌子上,老人坐了下來,慢慢地講出了半個世紀前的一個與鏟齒機床有關的故事。
那是五十年代,咱們國家的鐘表剛剛起步,市面上大部分的手表和鐘表都是進口的。為了改變這種局面,國家成立了相關的工廠與技術攻關部門。同時,在當時社會主義國家的大力支持下,引進了不少先進的設備與交流人才。
天津鐘表廠就是在五十年代末宣布成立的,并且請來了蘇聯技術專家來幫助指導。這臺瑞士鏟齒機床就是隨著蘇聯專家一起來到了中國,來到了天津。
讓我們這些小青年眼前一亮的,是操作這臺鏟齒機床的師傅,居然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姑娘,名字叫馬斯洛娃。
我們十幾個從輕工局技術學校畢業的小青工開始了上崗前的學習和實習。先是學習鐘表的構造和通用的原理,對各種鐘表進行拆裝組裝,然后進行基本工具的使用和制造的實習。還有零件的磨具模型制造。這些相對比較枯燥的功課,由于有了馬斯洛娃的參與,課程就變得非常有趣。這個來自白俄羅斯的姑娘跟東方的女孩兒相比是那樣的美艷,簡直是外國油畫中的美人一樣。膚色潔白如瓷,大眼睛真的可以用水汪汪來形容。只要她在我們這些小青工面前出現,我們手里枯燥的圖紙和無聊的書本都變得生動活潑起來。尤其到了馬斯洛娃的俄語課,大家從分鐘開始就與她互動,跟她講話交流,跟她學習發音,呼吸著她散發出來的迷人香氣。
在我們這些小青工加緊學習的同時,鐘表廠的技術攻關小組也在抓緊進行國產鐘表的研制。我,張建國,由于業務學習成績突出和共青團員的身份,就被選進了友好牌鬧鐘的試驗小組。讓我高興的是,正是由于馬斯洛娃的推薦,我才進入了試驗小組。
經過了幾個月的反復試驗和改進,友好牌鬧鐘終于制造出了十臺樣機,需要運行一個月來檢驗它的技術指標。幾天以后出現了問題,時針的運行每天都比誤差十五秒的標準多出了十秒。這樣的產品是不能投入生產的。馬斯洛娃平常那活潑開朗的笑容不見了,每天緊鎖雙眉。我們中方的技術人員和工人也都日思夜想,有的認為是游絲的分量過重,有的認為是輪片的齒數問題。
這天到了下班時間,馬斯洛娃突然喊住了我,讓我下班以后別走,幫她把一個螺紋形狀的傳動桿兒改動一下。當然,用來改動的設備就是用那臺瑞士的鏟齒起床。
當時比較先進的機床或者是進口的設備都放在一個較小的車間里,只有幾個廠部的領導和技術高超的工程師才可以進去。馬斯洛娃帶著我來到了這個特型車間,打開了鏟齒機床,把螺紋桿卡上了鉗扣,機器轉動了起來。馬斯洛娃專注地看著刀具螺紋桿的接觸,滿臉的冷峻。我在旁邊看著這個西方美女,發現她此刻的專注神情比她平常的活潑的笑靨更加動人。那一天,我們餓著肚子把樣品的螺紋桿改制了一遍,重新把它安裝好。
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馬斯洛娃突然對我說:“建國,張,你可以來操作一下。”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你讓我來操作?這可是瑞士進口的設備,我這樣的學徒工是不能夠碰的。”
馬斯洛娃的臉上又閃現出來那種調皮開朗的神色:“現在周圍就咱們兩個人。你不總是說想摸一摸這種先進的設備嗎?現在機會來了。”
就這樣,在馬斯洛娃的鼓勵下,在一種學習向上的精神鼓舞下,我就踏上了車床地上的操作板。我次觸摸到了這種先進的機床,它的性能,切削出來的平面光滑如鏡,粗糙的毛胚面兒由它輕輕的一掃就煥然一新。真的猶如化妝師把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孩兒化妝成了一個楚楚動人的新娘一樣。我贊嘆地說:“這臺床子真的像一個美容師啊!”
這以后,美容師這個稱號就獎給了這臺機床。
終于經過了大家的努力,友好牌鬧鐘達到了運行的誤差數據,成功地成為了批國產鐘表的產品,填補了中國鐘表業的空白。
也就在那個晚上開始,馬斯洛娃成了我們家的座上客。那天我們一直干到很晚,忘記了回家吃飯,我媽媽就把包好的包子送到了廠里來。馬斯洛娃嘗幾只,連聲說好吃。人家外國人就是豪爽,我媽媽帶來的包子不夠,我們家就離工廠十來分鐘的路,馬斯洛娃干脆就跟著我們娘倆走回了家,把家里的包子全干掉了。
以后時不常的,我媽媽就包一大堆三鮮包子,請馬斯洛娃來家吃。
時間長了,我媽媽的意思,娶一個洋妞當兒媳婦兒也不錯,為祖國的主義事業貢獻力量。
張建國老人講到這里停頓了下來,許久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輕聲的問:“那么……后來呢?”
張建國老人嘆一口氣說:“后來大家都知道了,蘇聯跟咱們掰了,蘇聯專家撤離了,馬斯洛娃也就回國了。臨走的時候,我媽媽給她帶了一大兜三鮮包子……這都半個世紀過去了……
是的,半個世紀過去了。歷史的一幕也就過去了。而這臺見證了中國鐘表歷史的機床,它仍舊換發著奇特的魅力。張建國師傅經過了工作人員的允許,給機床通上了電。立即,機器發出了歡快的轟鳴聲……
(原標題:《會說話的機器》之瑞士鏟齒機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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